第118章 死人比活人有用

　　神邦附近的山不多。
　　艾尔所爬的这座山，被称为科陆山，不算太高，有两名熟练的轿夫抬着她，一个云时不到就爬到了山顶。
　　按理来说，这样的山巅，不该被雷击才对。
　　科陆山的山顶，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的家伙，埋下了一根巨大的铁柱。
　　正是因为这根铁柱，每逢雷电之夜，科陆山都会成为神邦附近的焦点，雷击不断，自然被定为圣裔试炼的地点。
　　坐在竹轿上，艾尔显得有些慵懒，打着哈欠。
　　上山的时候，暴雨已经小了很多。
　　这种雷暴天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兴许艾尔到山顶的时候，暴雨已经结束了！
　　她只需要在笼子里待上一夜，就能轻松完成第一重试炼。
　　当然，艾尔也只是想想，心里很清楚，这并不现实。
　　她虽然长的美，但还不至于想的这么美。
　　来到山顶后，竹轿被稳稳放在地面，怪鸟面具的人举着火把，示意艾尔上前。
　　这里早就摆放了一个铁笼，是路登提前安放的，还派了专门的人负责看守，确保万无一失。
　　事关圣裔试炼，很少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脚。
　　破坏圣裔试炼的名声，谁也担不起！
　　不过……天黑了，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铁笼紧贴着巨大铁柱。
　　艾尔走进铁笼，有人按照路登先生的吩咐，将铁笼关闭。
　　同时，有人上前，做下异端审判所的印记，确保艾尔·伊莎不会离开铁笼。
　　站在铁笼外，带着怪鸟面具的人撑着雨伞，认真说道，
　　“请您活过今晚，艾尔小姐，这对异端审判所真的很重要。”
　　如果艾尔能证明，世上真的有圣裔存在……
　　对异端审判所意义重大！
　　这群疯子，真的有殉教徒一般的决心和疯狂。
　　正如普吉神父和路登说的那样，他们愿意为自己的理想而死。
　　前提是，必须吊死最后一个恶魔后裔，他们才肯罢休！
　　在路登看来，这群疯子更像是要吊死所有人……
　　“我们要走了，艾尔小姐。”
　　异端审判所的人，开始组织下山，他们不能留在山顶。
　　圣人的光辉，不会眷顾这群藏身污垢之中的世俗疯子。
　　异端审判所从未如此温柔，
　　他诚心说道，
　　“祝您好运！”
　　下山时，带着怪鸟面具的十几人，遇见了浩浩荡荡上山的军团。
　　一两千人上山的动静如此之大，哪怕有夜色遮掩，也不能完全掩盖。
　　双方很默契，都把对方当做空气一般无视。
　　异端审判所不会追究庞格军团越过神圣之河的罪责。
　　他们多半知道这件事，甚至默许了。
　　而这支军团，今晚会负责守卫艾尔·伊莎。
　　路登等人上山时，不停留下战士，在山道各处布防。
　　有人负责警戒，有人负责阻敌，一切井然有序。
　　看的出来，庞格手下这支军团，确实有不凡之处。
　　哪怕在没有庞格指挥的情况下，他们依旧能保持如此高的执行力和士气，非常难得。
　　在这种时代，主将对军团的影响，是极其关键的。
　　有庞格后，整支军团的战斗力还能上一个台阶！
　　毫不客气的讲，眼前这群战士，放在启云王国，也能成为王国最强大的力量。
　　好在，庞格是路登的盟友，路登暂时不需要担心太多。
　　布防的同时，一行人上山的速度不算慢。
　　阿乌毕竟年龄小，走到半山腰就支撑不住，马夫干脆将他抱起，用单臂夹着。
　　就这样，马夫前进的速度也比路登更快。
　　路登抹去额头的雨水，看着前方的山顶，气喘吁吁。
　　而他同行的战士们，各个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都怪酒色误事，掏空了身子。”
　　路登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从今日起，戒酒！
　　到了山顶之后，还剩五百人。
　　按照马夫的指挥，他们组成一个圆形方阵，手持盾牌，将铁笼围了起来。
　　“这……”
　　艾尔迟疑了一下，没有去问路登，这些战士是从哪里来的。
　　她确实有些稚嫩，但绝不是愚蠢。
　　但是，艾尔依旧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这个必要吧？”
　　就算有敌人，也要从山脚杀上来。
　　刷——
　　艾尔正说话呢，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竟然避开了所有护盾，精准刺入艾尔面前的土地！
　　艾尔：？？？
　　阿乌忍不住喊道，
　　“艾尔小姐！安静！”
　　上一次在斗兽场，他算是见识过了。
　　艾尔小姐说到哪个大法官，对方就宣判有罪，差点把阿乌吓得半死。
　　这一次也是，艾尔刚说话就被打脸。
　　艾尔安静了下来。
　　暴雨、黑暗，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
　　路登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个方向，从哪里射出的这一箭。
　　不过，这一箭失败后，潜伏在黑暗中的敌人，没有选择继续出手，而是沉寂了下去。
　　马夫将一千多人安排在科陆山上，一边搜寻山上是否有埋伏，一边组织防线。
　　看他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事先应该做过不少功课。
　　路登看在眼底，没有多说什么。
　　庞格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幕了。
　　和路登相比，庞格更懂圣裔。
　　这帮酒囊饭桶的脑子，差不多都是元老院级别的。
　　圣裔家族唯一的特产，就是元老。
　　所以，想要预判他们的行为也特别轻松。
　　此时，山脚传来喊杀声。
　　一群黑衣人想要冲上山，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当场死伤掺杂，留下十多具尸体，仓皇退去。
　　很快，又有新的进攻被组织起来，他们用木盾挡住身体的重要部位，借着夜色和大雨想要冲上山去。
　　而庞格手下的战士，迎头痛击，将对方的攻势再次击溃！
　　站在山顶上，俯瞰整个战局。
　　路登甚至注意到，前来偷袭的几波人里，好像来自不同的圣裔家族。
　　双方撞到一起时，险些火拼了起来。
　　原来你也这么卑鄙？
　　整场战斗，显得格外荒诞。
　　在山脚发生战斗的同时，曾经有一道雷电劈在铁柱上，巨大的声响吓了艾尔一跳！
　　结果……她竟然真的没事？！
　　爱圣显灵了！
　　艾尔刚刚收获的喜悦，很快消散。
　　她清楚的认识到，今晚自己不会死在雷电下。
　　可人间，比雷电更险恶的杀人手法，太多了。
　　先前那一箭，如果再准一点，艾尔就死了！
　　好在，胜利的天平逐渐向他们倾斜。
　　拥有两千多人，在科陆山提前布防，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就算让元老来指挥，这一仗都没法输！
　　敌人的进攻甚至没能突破第一重防线！
　　天已经快亮了，夜色逐渐褪去，山下的敌人也悄然撤走。
　　双方都是见光死，谁也不敢在太阳下行动。
　　听着战斗的声音逐渐平息，艾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阿乌此时也进入浅睡。
　　只有路登依旧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昨晚发生的事，已经触碰了路登的底线。
　　他从来不怕死，也不认为谁的生命会比谁高贵。
　　路登更清楚，单凭自己做的那些事，吊死自己合情合理。
　　有充分的自我认知了属于是。
　　但是，路登不能接受，有人掀桌子！
　　在游戏规则下玩耍，路登可以愿赌服输，怎么死他都无所谓。
　　如果谁敢破坏游戏规则，那就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今晚过后，幕后之人必须面对路登的怒火！
　　不，是整个神邦的怒火。
　　在这一刻，所有的利益既得者都会联合起来。
　　维护游戏规则，就是维护所有人的利益！
　　眼看战斗进入尾声，时间也不多了，马夫开始指挥众人下山，准备撤回神圣之河对面。
　　只有这样，今晚才算平安度过。
　　哪怕经过了一夜的战斗，战士们的状态依旧不错，有信心及时跑回去。
　　“路登先生，这里距离神圣之河不远。”
　　将小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马夫迎面向路登走来，认真说道，
　　“有些人受伤了，可能赶不回，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只能按照我们的办法来解决。”
　　神邦军团的战士，在没有元老院命令的情况下，出现在神圣之河另一端……后果不堪设想！
　　死亡也许是最仁慈的结局……
　　马夫的解决办法很简单。
　　他解决不掉这个问题，他只能把人解决掉。
　　然后，这些人会被列为逃兵、失踪之类的……
　　哪怕庞格想要补偿对方，也只能通过极其隐蔽的方法。
　　马夫找路登，也是将这件事挑明。
　　他可以去干脏活，但路登必须清楚，这些人都付出了什么。
　　血只有血可以偿还，路登必须替他们报仇。
　　如果路登有办法把人救下来，最好不过。
　　这些战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只要能得到及时的医治，很快就可以恢复战斗力。
　　路登没有任何犹豫，干脆说道，
　　“把伤员留下，我会保证他们活下来。”
　　说着，路登看向马夫，将右手举起，四指握拳，用大拇指按在嘴边，
　　“你有我的承诺。”
　　在神邦，这个动作代表一个很简单的誓言：
　　我会做到我承诺的事，如果没能做到，你可以用刀撕开我的嘴。
　　马夫微微躬身，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而是立刻下令，让人将伤员聚拢，听从路登先生的命令。
　　昨晚受伤的人不少，有人是在战斗中负伤，也有人被流矢飞石所伤，有人是被队友误伤，甚至有人失足坠落摔断了腿……
　　在战斗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不一会儿的功夫，近六十多名伤员聚拢在山顶，还有几名伤员在半山腰，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上来。
　　而其他人轻装简行，准备在日光出现前，渡过神圣之河，装作无事发生。
　　马夫再次找到路登，向他告别，
　　“山下的尸体我会带走处理掉……”
　　那些来偷袭的人，大多是家仆、卫士之类的身份，和圣裔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的尸体出现在这里，会让所有人都很难办。顺着追查下去，也会给庞格带来风险。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消失，反正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不，把死人也留下。”
　　路登眼色微寒，冷声说道，
　　“死人比活人有用。”